书房的灯亮着,今夏瞧着陆绎伏案忙着,连门都没敲,进门就盯着陆绎。
陆绎未放下书,只是瞧了眼今夏,又拿起书细细看了起来。
阿水与陆青站在书房外,听着书房里传来爹爹和娘亲吵架的声响。
陆青有些害怕,抓住了阿水的衣袖。
记事起,爹爹娘亲连拌嘴都少,今天,为了昏迷不醒的妹妹,居然吵起了架。
“少爷,要不要进去看看?”阿水瞧少爷绷着神经,有些不对劲。
“我们去看小小。”陆青转身,朝妹妹卧房而去。
陆青到底还是个孩子,他不敢进书房,怕见到爹娘吵架的场面。
阿水跟着少爷,回到小姐的卧房外,陆青让阿水在门外守着,自己进去守着。
阿水站在屋外,为少爷关上了房门。
这一夜可真漫长,岑福,林菱陆续来过两次,送来了吃的。
陆绎与今夏再未来过,听岑福说,今夏差点把书房砸了,动静闹得不小,大人正头疼呢。
夫人气得是,府里发生了大事,怪大人不告假,还要去上朝。
大人说夫人,妇人之仁,为君分忧,是他的职责。
陆青再见到娘亲,是翌日清早,娘亲眼睛肿了,看起来是哭过了。
今夏见陆青守在小小床前,抚着陆青的头发:“青儿真乖。”
陆青瞧娘亲背着包袱,不知道娘亲要去哪里。
“青儿和娘亲一起走吧,我们同姨去趟药王谷,找姨的师父来救小小。”
今夏说完,瞧了眼床上的小小,有些不忍心与小小分开,但药王谷路途遥远,带小小去,实在是折腾。
“那爹爹呢?”陆青想起,娘亲没有提爹爹。
“你爹爹……”今夏想到陆绎,竟又要哭了。
“你爹爹留在这,他有公务要处理。”今夏说完自己都不信,但她不想让青儿知道爹爹在这件事上,选择了仕途,没选妻儿。
就这样,今夏和林菱,带着陆青,去往药王谷,丐叔留在京城,寻找名医,医治小小。
陆绎白天忙于皇宫与北镇抚司,今夏不在,晚上他独自守着小小。
成亲多年,这还是第一次今夏不在府上,陆绎有些不习惯,今夏一走,府上顿时就安静了。
陆绎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穿梭长廊,今夏只走了五日,陆绎却却觉得过了好久。
岑福见陆绎没有食欲,吃不了几口就停筷,跟着着急。
“大人,这样下去夫人还没回来,你就撑不住了。”岑福试着开导陆绎。
陆绎想着平日,今夏在身侧,连吃饭都是欢声笑语的,现在……
“岑福,明日吩咐膳房做浒苔和春饼。”陆绎开口吩咐。
岑福以为自己听错了:
“大人不是不喜欢……”岑福话还没说完,陆绎盯着岑福,岑福立刻就不说话了。
翌日,饭桌上果然出现了浒苔和春饼,陆绎卷了两个吃了起来,不自觉的皱眉,这味道,真是喜欢不来。
勉强吃了两个,第三个还没卷,陆绎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难受极了。
待岑福找来了御医,陆绎躺在床上,面无血色。
岑福急得不行,丐叔也在一旁干着急。
小姐还没醒,大人又病了,这夫人也不在,这大人要出什么事,等夫人回来,他怎么跟夫人交代。
眼见着御医问诊完,只说是,抑郁成疾,大人自己要想得开,心情愉悦了,胃口好了,病自然也就好了。
开了些开胃的方子,也就走了。
“抑郁成疾。”岑福喃喃自语。
陆绎这是思虑小姐还是思虑夫人?
平日大人身子骨硬朗,连病都很少生,怎么忽然就病了,岑福一想到大人病了,就觉得头疼。
院子里熬药的岑福,边扇风边和阿水说话。
”要不我来看火,你去歇歇。”阿水一脸真诚的看向岑福,想要为他分担一些。
“这锅药,得熬满三个时辰,你可以吗?”岑福看向阿水,一脸的担忧。
阿水拍拍胸脯保证:“我可以,我可以,你放心。”
岑福平日见阿水做事稳妥,人又踏实,顺手把扇子递给了阿水,正好他还有别的事赶着要忙。
“辛苦你了,小心看火。”岑福从椅子上站起来时,只觉得腰都坐酸了。
岑福去忙别的事,阿水继续扇着药锅。
正当阿水端着药碗送去陆绎房间时,刚好撞见岑福在为陆绎擦脸。
岑福瞧着阿水把药都端来了,顺势接过。
“辛苦啦,你去休息吧,我来喂大人吃药。”阿水退出了房门,余光瞥见岑福喂大人吃药,喂了一口,又一口。
许是这段时间神经绷得紧,今日熬药熬累了,阿水回了房,踏实的睡了一觉。
再醒,陆府发生了大事。
小小病情恶化,昨夜没挺过去,没了。
阿水刚醒,就见府上到处都是白布,白灯笼,阿水逮住人问谁出事了?
听到是小姐昨晚去了,阿水呆在原地,半天才回神,直奔小姐卧房。
他赶到时,屋内无人,问了半天,下人说阿水太累了,一觉睡了两天,小姐昨天夜里出的事,今天人已经在前厅,准备办事。
那下人说完,继续去忙事情,阿水不可置信的边走边嘀咕:“怎么会呢,我明明……”
想了一路,也想不明白,直来到前厅,厅前都布置妥当,那厅中摆着一口上好的棺木。
阿水站在门外,想进去看,却见到陆绎好像重症病人一样,站都站不住,就扶着棺木,一脸悲痛。
阿水本想凑上去看个究竟,忽听岑福,大喊了声:“夫人!”
今夏听到了消息,刚回来,刚进前厅,见到棺木,就晕了过去。
一院子人围着今夏,七嘴八舌的喊她的名字。
阿水瞧着这时混乱,忙蹿进厅里,趴在棺木前,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敢探身去看,只一眼,他后悔了。
棺木里躺着的,就是小姐,她一动不动的躺在里面,脸色苍白,没有气息。
阿水瘫在了棺木前,大笑出声。
这时厅里只有陆青和岑福,其它人都在屋外,忙着晕倒的今夏,和重病站起都困难的陆绎。
“阿水!你笑什么?”岑福发现阿水有问题,忙着质问。
阿水笑了好一会,直笑得眼角都湿了,才缓缓停下,盯着岑福道:
“我终于等到这一天,爹,娘,你们看到了吗?”
阿水,不知是哭还是笑,只是说了句:“爹,娘你们安息吧”
“果然是你!”岑福忽然来想起了什么,连忙将他擒住,绑了起来。
“大人一直都说你有问题,让我盯着你,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要不说,我现在就给你个痛快!”
岑福握紧了佩刀,忽然想起大人的话,质问阿水。
大仇已报,陆绎最疼的女儿已死,陆绎自己深中剧*,过不了多久他也会死,至于袁今夏和陆青,就让她娘俩痛苦的活着,挺好。
只听他娓娓道来:“你们还记得毛海峰吗?他是我爹。”
在阿水的回忆中,原来毛海峰死后,毛海峰唯一的儿子把这笔账,算在了陆绎的头上。
那年他八岁,辗转去了药王谷拜师学医,专攻下*。
虽然只学了几年,就偷跑出来,但偷了师父的医书,自己培育了许多*植物,都成功了。
其中一种摸到了*进入皮肤能让人嗜睡,小小就是中了这种*,他们都以为是食物中*,其实*是下在绑粽子的绳子上。
小小自己剥的粽子,她中了*,不自知。
事后阿水替换了绳子,谁也不知道。
而给陆绎下的,是慢性*药,中*者每日虚弱一点点,半个月后才会发作。
一切如他所愿,他终于把仇报了。
阿水见着偌大的陆府,终于垮了,又开口道:
“对了,我培育的*植物种子已经运往城外,昨天已经出城,你们追也追不到了,以后会有更多的人中*,我在天上都要笑醒。”
阿水笑的更为肆虐,在陆府这三个月来,他一直隐藏着自己,找到合适的时机下手后,现在就是他最得意的时候。
阿水转脸瞧着棺木:
“小姐,别怕,阿水之后就去陪你,这世上,只有你真心待我好。”
“谁要你陪。”阿水以为自己幻听了,猛地朝棺木看去,却见棺木里坐起了身影。
“小姐?你没事?”阿水瞧着棺木中的人不仅坐了起来,慢慢爬出棺木,竟是站在自己面前,阿水开心得不行,想要站起,才发现自己还被绑着,立刻就回过神了。
“你,你们!”
“对,你猜对了。”小小皎洁一笑,冲着门口喊:
“爹爹,娘亲,快进来吧。”
本来乱成一锅粥的门外,忽然就不乱了,家丁丫环们立时散去,只见陆绎和今夏,缓缓朝屋内走来。
今夏活动活动肩膀和脖子才转头对陆绎道:
“大人,这活忒累了,一家老小,唱戏唱了三个月,得加银子!”
陆绎点头,顺手从桌上端杯茶给今夏,今夏顺手接过,一饮而尽。
“唱戏?”阿水不敢往下想。
今夏放下茶盏,缓缓开口:
“从你和姨还有丐叔一起回府那日,我第一眼瞧你我就觉得熟悉,好像哪里见过,后来和大人觉得不对劲,原来你是毛海峰之子。
毛海峰早年为你造了假身世,送你去药王谷学医,专攻下*,算准你在药王谷那几年我姨在枫林拗,丐叔被你爹困在锁龙井下面。
你们不照面,他这是两手准备,如果丐叔培育的兰玉簪出了岔子,你学医归来可以顶上。没想到你爹死后,你果断从药王谷出来,找我们夫妇报仇。”
“为什么?”阿水盯着今夏,一脸疑惑。
“你是想问,为什么当时不揭穿,要等到现在?”今夏开口。
阿水不再说话,只是盯着今夏,他想知道答案。
“因为你手上有和蓝玉簪一样可怕的*种子,我和大人只是查到你有种,可种子在哪里,我们不知道,呐,刚才知道了。”
今夏末了又补了一句:
“你自以为你下*功夫了得,却不知道,丐叔下*功夫在你之上,他早就知道是什么*,让林姨把*解了,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丐叔给你下了升级版的嗜睡*,你不过睡了一日,你醒了却以为自己睡了两日,现在你的*种子,已被锦衣卫拦下。”
原来你们都在演戏,阿水望着这屋子里的人,恨不得他们给他个痛快,可一想到连小姐也在骗他,心里揪着疼。
阿水不过才十四岁,在陆府这三个月,最开心的,就是待在小姐身边,逗她,陪她玩。
他从未想过要害她,他甚至想,既然她走了,等事情了结后,他要陪她一起去另一个世界。
“陆小小,我恨你。”阿水被锦衣卫押出门时,他出了声。
“随你,你要害我爹爹,我与你势不两立。”小小在身后喊了一句,阿水听得见。
陆绎全程未发一言,只是看着今夏。
人被带走了,小小拉拉娘亲的衣袖,今夏俯身瞧小小。
“娘亲,他还出得来吗?”小小问着。
“出不来了。”今夏回着。
“哦,他活该。”小小说完,转过身往陆绎身上蹭。
“小小,怎么了?”陆绎见小小直往他怀里蹿,以为小小不舒服。
“没事,困了。”小小的脸埋在陆绎怀里,眼前一片水雾。
#锦衣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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