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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11/11 20: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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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百草园”

文|陈希瑞

早在读初中时,我就读过鲁迅先生的名篇《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对先生笔下那个百草园,充满了无限的神往与憧憬之情。

“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椹;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

先生笔下那个妙趣横生的百草园,不禁使我想起我家的西屋,那是我儿时*牵梦萦的地方。

四间西屋,坐落在村子西头靠近围子的地方。七零年秋天,西屋开始动工兴建。年幼的我,四处走着,看着大人们干活。大家有的和泥,脱成土堲,有的将高粱秸秆去根去叶,密密地扎起来,准备以后上房用。木匠们不紧不慢地做门做窗,拉锯打榫,看着木花从推刨里优雅地飞出来,悄然落了一地。这里有泥土的味道、高粱秸秆的气息,以及木花的馨香,各种气息混合在一起,足以弥漫我整个童年。

西屋的院子,却十分开阔,三面是一圈土打的院墙,墙外是一片稀疏的槐树林子,院内,东南角有一处猪舍,虽然没有“高大的皂荚树”,却有五、六棵浓阴如盖的梧桐树,其余都是闲地。那时,家庭成员都在东屋居住,西屋还不是主要活动场所,只有在生产队当会计的父亲,在这里为队里办事,我跟弟弟在这里睡觉。深夜一觉醒来,往往会看到这一幕:昏*的煤油灯下,父亲身披黑棉袄,时而呵着手,时而噼里啪啦拨拉算盘珠子,为大伙做事。

记忆中,父亲腋下夹着算盘和账本,春种秋收,一年四季,五冬六夏,几乎整天为生产队、为大伙四处奔忙,无疑是我最深的记忆画面,烙印在心。无论是丈量土杂粪、分草分粮,还是年前预算或年终决算,一把算盘被父亲拨啦得“噼里啪啦”脆响,大伙分配到家的粮草款项十分精准,从来没有差错。每算完一家农户的分配,父亲伸手把算盘一划,算盘珠子就像两队列兵一样,十分乖巧地上下两列迅速分开,整整齐齐分到了两边,回归到了原来的档位。算盘的诸多应用,加减乘除四则运算,父亲运用的是那么老练娴熟快速又准确;小小算盘,经他的手一拨弄,被发挥得游刃有余淋漓尽致,简直达到了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地步。一幅幅场景,就像黑白照片一样,在我脑海里映现……

伴随着一场场雨水的降临,整个院落变成一个草木世界。这里,虽然没有何首乌藤,没有木莲,但鸣蝉、*蜂、叫天子、油蛉、蟋蟀、蜈蚣、斑蝥,甚至大红枣儿、桑葚,倒是寻常见到的。

记忆中,有半人高的小野果(龙葵),土名叫“焉有”,植株不高,却能在茎节间结出许多绿色的小浆果,等这些浆果变成黑色,就说明它已经成熟可以采收食用了,吃起来味道酸酸甜甜。还有一种灯笼果,俗称“菇娘儿”,茎节间结出许多绿色的小浆果,等这些浆果变成橙色就熟了,摘下去皮生吃,味道酸甜可口。

墙外,还有一棵粗粗的大枣树,枣树的大半个身子,探进院落,一到秋天,枣子会落在院子里。每每望着炫耀枝头的枣子,我禁不住口舌生津,捡起落在地上的枣子,不忍下咽,凝视良久。枣子个头也不小,颜色各异,各有千秋,有的青绿,有的暗红,有的半绿半红,有的斑斑点点的红,就像画家随意的泼墨写意。如果放大开来看,简直像一件件精美绝伦的景德镇瓷器一样,真的是要红有红,要绿有绿,让人爽心悦目,叹为观止,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后来,村里规划通街,东屋也在拆迁之列,全家人一度共住西屋,共同度过一段难忘的时光。母亲在这里养猪养鸡,养鹅养鸭,使寂寞的西屋顿时热闹起来。春天,母亲让我和弟弟赶着鹅鸭,到湾里戏水,看梧桐花开;夏天,白天,看着哥哥姐姐手握竹竿,在梧桐树上沾蝉;秋天,看着母亲,坐在院子里掐谷子,看着母鸡们,在墙角的谷草里,寻寻觅觅着生命的种子;冬天,雪花飘飘,哥哥姐姐,会带着我们堆雪人,教我们用筛子罩麻雀。

记忆最深的是夏天的夜晚,我跟弟弟妹妹抢先占了草帘子,哥哥姐姐就只好坐小板凳,爹娘和祖母坐蒲团。我和弟弟妹妹一边在草帘子上玩耍,一边听爹和哥哥姐姐讲村里的趣事,听摇着蒲扇的娘和祖母说老掉牙的故事。我和弟弟妹妹,你挠我一把,我挠他一把,嘻嘻哈哈,笑作一团;有时闹翻了脸,还要找爹娘告状“讨公道”,真是笑死人了。

那时候,记得麦收之前,爹总要到自留地里,挑拣秸秆粗壮一些的麦子割回来,还要编制一床草帘子,以供家人休息或乘凉。有了新草帘子,嗅着新草帘子散发出淡淡馨香,一家人或躺或坐,谈天说地,拉扯着庄稼的收成。说到兴奋时,大家会不时地爆发出一阵哄笑,那是何等地温馨!

记得临睡觉之前,娘还要姐姐抱一些干艾蒿,进屋点着熏蚊子。伴随着一阵清风,飘来一股艾蒿好闻的味道。此时此刻,虫声唧唧,蝙蝠扑棱棱飞着,看看夜露起了,身上犯艮,娘这才抱起早就睡了的弟弟进屋睡觉。我赖在暄软的草帘子上,直到三星西斜,月落乌啼,随风摇曳的麦穗,在梦乡里不停地晃着……

时光在飞逝,我结婚以后,分家分到的正是西围子边上的四间老屋:木棱的窗户、草培的屋顶、漏风的板门,土打的墙上青草随风摇曳。于是,墙壁刷了涂料,木棱窗换上玻璃窗。新婚才几天的妻子也脱下新衣裳,大家一齐忙活了起来。心灵手巧的妻子,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张粉红纸,几尖子下去,就绞出一对嘻水的鸳鸯,帖在窗玻璃上,有了这小小的点缀,屋里顿时增添了几分喜气。

我们就生活在这样一个绿树掩央“百草园”里,苦心经营着属于我们自己的小家。

为了吃水方便,我和妻子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在院子里打了一眼井。有了水,干啥都方便:洗衣做饭,饮牛喂猪,真是得心应手。有了水,虽然没有“光滑的石井栏”,却有了“碧绿的菜畦”,大葱韭菜,茄子辣椒,萝卜白菜,满目青翠,生机盎然。

有时侯,我还招呼邻居到我们家来挑水用,这样一来,大人说笑,孩子嘻闹,寂静的老屋一下子就变的热闹起来,其乐融融。大家白天下地干活,特别是到了冬天的夜晚没事的时候,为了消磨时光,大家都喜欢聚集到我家来吆五喝六地打扑克,谁输了就往谁的脸上贴纸条,左一条,右一条,上一条,下一条,鼻子上还要贴一条,逗的大家笑弯了腰。在这里,我真正体会到了郑板桥的“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的真正含义,我也真的感觉得到,我这风雨飘摇的小屋,是多么温馨呵!

就在这栋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小屋里,我的两个女儿先后降生了。看着她们一天天长大,我的心里就有股说不出的温情与甜蜜。春天,墙外的槐花开了,院子里的梧桐花开了,花香四溢,浓郁的香味儿顿时弥漫了整个院落,弥漫了老屋的里里外外。此时此刻,孩子跟着妻子牙牙学唱那首“小燕子,穿花衣,年年岁岁来这里......”。当夏天来临的时候,一场急雨过后,西边日出东边雨,天边还会出现一道美丽的彩虹。蝉鸣,更兼蜻蜓飞舞,梧桐叶上会有雨珠儿滴答不已。两个孩子蹒跚着在地里挖蝉猴。那情那景,真叫人看了又看,万般感念。每当秋风吹来的时候,落英缤纷,北雁南飞,秋风渐凉,妻子又给孩子添加了衣裳。每当寒来暑往,冬天再次降临,皑皑白雪覆盖了整个世界,我又开始指挥着两个孩子堆起了雪人,还要给雪人戴上我的绿*帽,系上一条鲜艳的红领巾,还一边边地说:“看,象不象雷锋叔叔?”看着孩子被我逗得笑弯了腰,我和妻子都是那么地开心。此时此刻,我们的小屋就仿佛变成了汤姆叔叔的木屋,进入了一个梦幻世界。

当然,我带着孩子,也会像鲁迅先生那样,“扫开一块雪,露出地面,用一支短棒支起一面大的竹筛来,下面撒些秕谷,棒上系一条长绳,人远远地牵着,看鸟雀下来啄食,走到竹筛底下的时候,将绳子一拉,便罩住了。”等女儿稍稍大些,上了学,再次看到我拿筛子罩麻雀,她会不声不响将麻雀放掉。我知道,女儿大了,懂事了。

十年后,当那栋陪伴我们整整十年的四间西屋,被一栋宽敞明亮的新居所代替之时,我专门请人照了相,作为永久的纪念。留住老屋,留住“百草园”的记忆。

作者简介:陈希瑞,网名神仙哥哥,山东省青岛市作家协会理事,山东省平度市戏剧家协会副秘书长。作品散见于《大地文学》《火花》《青岛文学》《短篇小说》《辽河》《速读》《麦地》《悦读》《散文中国》《中国社区报》《山东工人报》《支部生活》《山东教育》《作家报》《齐鲁晚报》《半岛都市报》《农村大众》《青岛日报》《青岛财经日报》《老年生活报》《老年康乐报》《民主协商报》《大连晚报》《盐城晚报》《甘孜日报》《青海湖》《九天文学》《南方文艺》《西北文艺》《春晖文学》《北海文学》《天柱》《平度日报》《四平日报》《墨水古韵》《菲律宾商报》《有荷文学》《*海散文》等海内外数十家报刊杂志和文学平台小说散文余篇,创作出34部吕剧、微电影和电影剧本等网络文学作品多万字,《亲亲的土地》荣获全国首届鄱阳湖文学“陶渊明”杯散文大赛优秀奖进入前二十名并被结集出版,多篇散文入选中国国土资源作家协会编辑出版作品专辑,古装吕剧《状元郎》搬上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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