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失败的生日礼物
他摸摸俏俏的头发,道:“我都不知道家在哪里,你怎么带我回去?”
俏俏扬起脸,眼睛里如有繁花盛开。她道:“我有家啊,我把我的家分给你,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按照国内的时间算,陆骁抵达墨尔本时刚好是除夕夜。来接他的司机是陆然何的心腹,五十岁出头,衣着整洁,鬓角处有些许白发。他从不直呼陆骁的名字,也不会叫他“少爷”,只礼貌地以“您”字相称。
车子驶进一座带有小庭院的独栋别墅,门口应景地挂着小灯笼,映出一片嫣红的颜色。
客厅里灯火通明,陆然何坐在布艺沙发上喝茶。她穿了一件水墨渲染似的白色旗袍,搭配羊绒质地的暗纹披肩,衬得身量婀娜,没有任何岁月的痕迹。
陆霓坐在对面,见陆骁走进来,不冷不热地打着招呼:“等你好半天,菜都要凉了。”
陆骁将行李箱递给菲佣,道:“天气不好,航班延误,让你们久等了。”
陆然何搁下茶杯站起身:“开饭吧。”
偌大的餐桌旁只坐了三个人,显得空空荡荡,没人说话,咀嚼声就变得格外明显。
陆霓端起酒杯晃了晃,对陆骁道:“去MIT读书的事情你准备得怎么样了?今年春天,有个研究生选拔,你可以……”
“我不会去的。”陆骁咽下嘴里的食物,刀叉搁在桌子上,“噌”的一声,他的语速很慢,但是态度无比坚定,“我跟导师沟通过,准备参加硕博连读的选拔,然后申请CSC资助,读博期间出国交换访学,回国后应该就可以留校执教了。”
陆霓愣了愣,下意识地向陆然何看去。
陆然何停下手中的动作,细瓷似的皮肤在灯光下白得近乎透明。她道:“你是来和我商量的,还是来通知我的?”
好耳熟的问题……
陆骁有点想笑,他毫不闪躲地迎上陆然何的目光,道:“是通知,不是商量,我已经做好了决定。不会去读MIT,更不会变换专业,留在学校,蹲在研究所里画一辈子图纸对我来说是一种享受,我喜欢那种生活。”
这样的话无异于挑衅,陆然何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杯盏都跟着跳了起来:“你这是在跟谁说话?你以为自己翅膀硬了,可以飞了,是吗?我告诉你,你还差得远呢!考个状元就了不起了?保送个研究生就能上天?可真够没出息的!”
“状元和保送虽然没有多了不起,但那是我凭本事得来的,”陆骁一步不让,静静地看着陆然何道,“不能算没出息。按照我喜欢的方式去规划我自己的人生,是理所当然。相对的,您不问缘由地横加干涉,是一种唐突。”
“唐突?我一心帮你铺路,为你考虑,反倒成了罪过?”陆然何气得发抖,声音也不再是往日轻轻柔柔的调调,她深吸一口道,“你当初玩那一手攻心计,厚着脸皮硬挤进陆家大门,冠上这个姓氏,为了什么?不就是惦记着陆家的财力和背景,谋划着分一杯羹!现在我把这些东西整理妥当,干干净净地摆在你面前,你倒端起架子来了!”
陆然何身量单薄,盛怒之下站都站不稳,陆霓连忙扶住她,想说话,却又不敢,一双眼睛转来转去。
“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人。”陆骁垂下眼睛,淡淡地笑了一下,“我厚着脸皮硬挤进陆家大门,不是为了财力、背景,更没想过分一杯羹,只是想知道有家有妈妈是什么样的感觉。从记事起就没人抱过我,看着别人家的孩子有人疼,我很羡慕,所以才一门心思地想找到你。”
陆然何噎了一下,进退不得地僵在那里。
陆霓审度着当下形势,意有所指道:“姑姑,您别生气,陆骁一向孝顺,怎么会违背您的心意。一定是有人在他耳边乱吹风,让他迷了心窍,我会劝他……”
“这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陆骁知道路陆霓有意把话题往俏俏身上引,截下话头,站起身,正视着那两个人,“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鬼迷心窍,而是慎重思考后做出的决定。您能支持的话,我很感谢;执意反对,也是您的自由。不过我并不打算因为您反对就做出让步或妥协,毕竟,这是我的人生。”
“这话说得可真硬气!希望你的骨头也能和你的语气一样硬!”陆然何只觉心口一片冰凉,带着盛怒过后的恨意,她抬手指着门口,“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老老实实地去读MIT商学院,考个上得了台面的学位回来,按照我给你铺好的路走下去,做一辈子人上人。要么带着你的傲气和硬骨头滚出我的家,回到那条破旧的老街上去翻垃圾桶!你自己选!”
陆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瞳仁的颜色很暗。他转身朝门口走去,迈步的瞬间高脚杯擦着他的耳朵飞过,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这是陆然何怒到极处的表现,毕竟是有身份的人,做不出太狼狈的举动,摔杯子砸碗已是极限。
陆骁脚下一顿,踩着散了一地的碎玻璃又走了回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堆东西搁在桌面上:“车钥匙、房子钥匙以及信用卡都在这里了。既然滚就滚得干净一些,免得再让您误会,我是图财。”
气氛僵滞,客厅里针落可闻。
陆然何硬邦邦地站在那里,整个人憋得像是要爆炸一样,咬紧牙根字字清晰:“陆骁,你不要后悔!”
陆骁没有出声,也没再看她,径自走了出去。
余笙接到陆骁打来的电话时是大年初一的晚上,他瘫在沙发上指挥俏俏给他削苹果,被白太后兜头抽了一巴掌,斥他没个当哥哥的样子。
“陆骁”两个字在手机屏幕上亮起,他都怀疑这货拨错号码了。他抄起一支烟走到阳台上,擦亮打火机的瞬间电话那头传来陆骁的声音。
“说话方便吗?”
啧,一把烟熏嗓,哑得没法听。
余笙吐出一口烟雾,道:“出什么事儿了?”
“不算出事儿吧,跟家里吵了一架。”陆骁道,“扔下房子钥匙、车钥匙以及所有信用卡跑出来了。”
余笙偷偷地把烟灰磕进太后种的盆栽里:“大过年的被扫地出门,学神,你混得着实有点惨啊。回国了吗?要不要我跳窗出去陪你喝一杯?我还在王朝存了一瓶好酒呢,你可不能不认账!”
“那头非逼着我去读MIT,左右完我的事业,下一步就会去左右我的婚姻,这个头一开,我就彻底被动了。”陆骁自动屏蔽余笙那些臭贫的废话,只管挑他想说的说,“立规矩要趁早,不能等到得寸进尺的毛病养成了,再去捍卫自己的合法权益。”
余笙“啧”了一声:“说到底还是为了俏俏吧。以陆女王的眼光是不可能看上我妹妹的,提前把面子、里子都撕破,陆女王大部分怒火值都在你身上,俏俏不在陆女王的主攻范围之内,会好受很多。”
陆骁笑了笑,道:“能想透这一层,还不算太笨。”
“小爷我聪明着呢!”余笙趴在栏杆上仰脸望天,沉默半晌,道,“为什么不去直接告诉俏俏?跟未来的大舅子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又没办法帮你转达。”
“这是我的事,我应该做的,”陆骁道,“她不需要知道。我说过要保护她,那不是一句空话,我一定会做到。”
“别以为你说几句漂亮话,我就会感动,然后上赶着把妹妹交给你。”余笙突然正色,烟尾夹在指间,浮起淡淡的烟雾,他看着映在玻璃窗上的模糊人影,慢慢地道,“虽然俏俏的双亲都不在身边,甚至没办法送她出嫁,但这不代表她身后没有人,我还在呢。我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妹妹,可不是让你家人欺负的。想从我手里把俏俏带走,就先把烂摊子处理干净,否则我绝对不会把人交给你。”
说完,余笙径自挂了电话。
陆骁坐在车里握着手机连连苦笑,他就知道余笙不好对付,才会提前来打预防针,可余笙到底洞穿了他的想法,寸步不让地敲打了回来。
司机等得有些不耐烦,问陆骁:“先生你到底要去哪儿?”
陆骁远远看了一眼余家亮着灯光的窗口,道:“金誉园。”
他还有些东西在那里,总得收拾干净了再走。
余笙挂了电话径自回了房间,没注意到角落里还站着一个人。
俏俏手上拿着一个削好的苹果,她原本准备偷偷从背后靠近吓余笙一跳的,可是听到的内容却让她忘记了所有动作。
白太后和余建国熬不得夜,晚上十点不到就早早睡下。临睡前白湘宁习惯性地到俏俏房里转了一圈,提醒她盖好被子,别着凉。俏俏捧着本英文诗集坐在床上,笑眯眯地乖巧应下。
余笙要打游戏,睡得比较晚,但最晚也不会超过凌晨两点。
俏俏看着小闹钟上的时间,心想,没关系,我可以慢慢等。
凌晨一点半,余笙踩着拖鞋去上了个厕所,洞开的房门里传来大型网游的背景音乐声。
俏俏抿起嘴唇,心跳在渐渐加快。
凌晨两点半,家里彻底安静下来,叔叔婶婶早就睡得沉了,余笙似乎也关掉了游戏。
俏俏没着急,继续等着。
凌晨三点,她蹑手蹑脚地从房间里溜出去,趴在余笙的卧室门上听了一会儿,里头一片安静,看样子,余笙也已经睡下。
就是现在。
俏俏一手拎着自己的鹿皮靴子一手拉开防盗门,做贼似的捋着门边滑了出去。她一口气跑到楼下,直到双脚踩上厚实的积雪,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穿鞋。她连忙把靴子套好,匆匆扫码解锁了一辆共享单车,然后沿着记忆里的路线朝金誉园冲了过去。
凌晨三点,街上没什么人,只有路灯彻夜通明。
夜风很冷,俏俏被冻红了脸,眼睛却是亮的。仿佛有滚烫的东西在胸腔里翻涌,来来回回,印刻成一个值得她用一生去守护的名字——
陆骁,陆骁。
谢谢你给了我这样多的保护。
谢谢你在我还不懂事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为两个人的未来考虑。
谢谢你接受了我的喜欢并加倍回赠给我。
我会跟你一样努力,努力把我的一辈子和你的一辈子合并起来,变成我们的一辈子。
金誉园别墅门口的脚垫下有一枚备用钥匙,他自己放进去的,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却在无家可归时帮了个大忙。
市区推行禁燃令,空气里没有多少爆竹的味道,可一路看去满眼喜庆的红,还是提醒着他这是个阖家团圆的时刻,将他的孤独衬得分外明显。
陆骁在等待水开准备泡面的间隙里,自嘲地笑了笑,心道,真是越活越回去,还自怜上了,多大出息!
门铃被大力摁响时,陆骁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他忙着往泡面碗里兑调料,没有理会。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叮叮咚咚”的声音彻底割裂了夜晚的寂静。
陆骁只当是邻居碰上了麻烦来寻求帮助,连可视对讲机都没看一眼,直接敞开了门。
大门洞开时陆骁手上还拿着从泡面碗里抠出来的塑料叉子,连日来的奔波让他显得十分疲惫,整个人像是裹在一团雾气里,寂凉落寞。
俏俏一眼看见这样的陆骁,眼泪瞬间便砸了下来,一头扑进他怀里,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一股脑地往他的织纹毛衣上蹭。
年少时的际遇太过坎坷,以至于陆骁很少有被震惊到的时候。当俏俏裹着一团寒气扑进他怀里时,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惊呆了。
俏俏踮高了脚环抱住陆骁的脖子,微湿的气息吐在他颈侧,以一种充满怜惜与柔软的语调呢喃着他的名字:“陆骁,陆骁……”
她说:“你跟余笙通电话时我恰巧听到,你怎么可以这么好,好得都想把你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看见。”
陆骁被她孩子气的话逗笑了,他一手揽住俏俏的腰把人抱起来,一手推上房门,哑着嗓子道:“让我好好抱抱。”
俏俏被他揉在声音里的疲惫感狠狠捏疼了心脏,她更加用力地回抱住陆骁,两个人如同新生的婴儿般在寂静的夜色里安静依靠。
俏俏枕着陆骁的胸口扬起脸,看着他英挺的下颌弧线,小声道:“如果我不来,你就打算一个人过年吗?”
陆骁用下巴蹭了蹭俏俏的鼻子,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小时候经常一个人过年。有一次实在太无聊,我买了两千多块钱的烟火,独自在广场上放了一整夜。巡逻的保安以为我有什么不好的倾向,躲在角落里盯了我一宿。”
俏俏心疼得无以复加,伸手捧着陆骁的脸,道:“要不你也像我一样哭一鼻子吧,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然后把那些不开心的事全都忘掉,以后我会加倍对你好!”
陆骁顺势在俏俏手心里蹭了下,道:“受了委屈的人才会想哭,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委屈,更何况老爷天已经把你赐给了我,这份补偿已经足够了。”
“我算什么补偿!”俏俏眼睛里又涌出泪水,她隔着蒙蒙水雾看着陆骁,“明明你才是我的奇迹,是我这辈子收获的最大的幸运。”
屋子里暖气开得很足,俏俏脱外套时看见一个泡面叉子掉在地上,忍不住道:“大过年的,你就吃泡面?”
陆骁摸摸鼻子:“太晚了,订不到外卖。”
俏俏鼓足了勇气准备给陆学神普及一下泡面的多种危害,眼神一歪,看见茶几上多了个烟灰缸,里头有着好几个烟蒂。
她气鼓鼓地伸出手:“拿来。”
陆骁愣了愣:“什么?”
俏俏没出声,冲烟灰缸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陆骁失笑,从茶几下的隔断里拿出一个金属烟盒递了过去。俏俏接过看了看,依旧平伸着手臂。陆骁无奈,只得又递过去一个带有盾徽的黑色打火机。
陆骁想了想,替自己解释了一句:“我烟瘾不大,累的时候才会抽一支提提神。”
俏俏抿着嘴唇,半是撒娇半是哀求地看着他:“戒了吧,行不行?”
陆骁缴了械,立誓保证一定戒烟。俏俏终于满意,卷起袖子,道:“看在你表现良好的份上,我弄点夜宵给你。”
陆骁家的冰箱是一如既往的空,俏俏翻了半天,找出来一小包速冻馄饨和一点面条,道:“馄饨面吃吗?没有火腿和香菇,我只能做个简易版的。”
陆骁连忙点头:“吃,你做的,我什么都吃。”
俏俏背过身去拆速冻馄饨的外包装,心里却暗暗唾弃自己真是好哄,陆骁点一下头,顺嘴说一句话,她就开心得像是要飞起来似的。
暖洋洋的面滑进胃里,陆骁才想起来,他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一顿饭了。
俏俏怕陆骁吃不饱,把所有的食材都放进了一个碗里,端到陆骁面前,连口面汤都没给自己留。眼看着陆骁大口大口吃得香甜,俏俏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
她有点馋了,想抢……
陆骁用筷子夹起一个馄饨递到俏俏嘴边:“饿不饿?分你一个。”
用同一双筷子啊……
俏俏脸上一红,在思维跑偏到更可怕的地方之前,一口将馄饨吞了下去,还故意在筷子上轻轻一咬,圆圆的黑眼睛里盛满了笑意。
她一笑,陆骁也跟着笑了,又夹了一个馄饨喂过去。
最终的结果是,俏俏吃馄饨陆骁吃面,一大碗馄饨面连汤都没剩下。酒足饭饱,布谷钟咕咕作响,已经五点了。
俏俏恋恋不舍:“我该回去了。”
陆骁跟着站起身,想说我送你,猛地想起来,他已经把所有的车钥匙都留给了陆然何。
看见陆骁动作一僵,俏俏隐约猜出了其中原委,连忙道:“你坐了那么久飞机一定累了,早点休息,我可以自己回去。”
陆骁说了句“等一下”,转身进了地下室,十分钟后搬出来一辆他高中时骑过的单车。他拍了拍后座,道:“走吧,送你回家。”
骑到俏俏家的小区门口时,刚好六点。
俏俏怕被家里人看见,没让陆骁送到单元门那里,她跳下单车后座,道:“太冷了,回家后记得煮点姜丝可乐,别感冒。”
陆骁抬手看了眼腕表,说“你等一下”,不等俏俏追问就骑着车子冲了出去,再回来时手上提着一袋小笼包和四杯豆浆。
他道:“老人醒得早,这会儿没准已经起了。你带着早点回去,万一撞上,也有理由可说。”
俏俏感慨于陆骁的心细,目光变得更加温柔。
陆骁摸摸她的头发,低声道:“别担心,即便离了家的庇佑,我依旧是无所不能的陆学神。”
左右瞧瞧四下无人,俏俏踮起脚飞快地用嘴唇碰了碰陆骁的耳朵,道:“我当然不担心,因为你是我心中最厉害的英雄。”
俏俏的身影不见了,陆骁单脚着地撑着车,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那头很快就接了电话,热热闹闹地开着玩笑:“大年初二祭财神,我这彩头更好,迎来个学神!”
陆骁笑道:“林师兄别拿我寻开心了,我遇上点麻烦,可能得请你帮忙。”
“客气了不是。”林师兄声音醇厚,“我这小工作室能活到现在,你的那笔投资可是帮了大忙。还有,上一次方案公司欺负我计算不过关,拿住这点可劲儿刁难我,要不是你连夜赶来撑场子,我得被他们气死。这么多年感情,客气啥!”
陆骁突然心口一热,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突然就散了下去。
是啊,生活还是充满希望的。他是俏俏眼里无所不能的陆学神,怎么会被轻易打倒。
陆骁大概是神算子投胎,俏俏一进门就跟刚刚起床的余建国同志撞了个正着。余建国吓了一跳,疑惑道:“大清早的,你干什么去了?”
俏俏扬了扬手里的袋子,扯谎道:“突然想吃对街早点铺卖的小笼包,就去买了一点。”
余建国把袋子接过来,嗔了一句:“你这孩子,想吃什么跟我说不就得了,何必顶着老北风往外跑,冻得鼻子都红了。”
余建国这边亲戚不多,白湘宁那边却是大家庭,各色聚会和拜年活动一直排到了正月十五。俏俏抽不出时间跟陆骁见面,只能变着法儿地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