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看了张艺谋导演的《大红灯笼高高挂》,才去看的原著苏童的《妻妾成群》。当时因为巩俐的形象太深入人心,所以是带着对颂莲的极大同情去看的此书。初看此书时,觉得50岁的陈佐千实在可恨,都有了三房女人,为何还要去祸害17岁的颂莲。而且对背叛自己的三姨太梅姗,下手如此之狠,竟生生夺了性命,这才导致颂莲的疯癫。
现在想来,那时的想法也实在是幼稚。
二十年后,再重温原著《妻妾成群》,再看颂莲,她的这条路,还不是她自己的选择,最终的结局,对于她,一点都不冤。
嫁入陈家做小,颂莲不是被迫,而是她自愿的选择
影片因为篇幅有限,对颂莲嫁入陈家,没有赘述,但原著却用大量篇幅讲了颂莲嫁入陈家的原因,她是自愿把自己当作一件商品和陈家进行利益交换的。原著是这样描述整个过程的:
颂莲是上了一年大学后嫁给了陈佐千,原因很简单,颂莲父亲经营的茶厂倒闭了,没有钱负担她的费用。颂莲辍学回家的的第三天,父亲斜靠在水池边,池子里是满满的血水,泛着气泡。
父亲死了,颂莲的求学之路也就难以为继了,她驾着父亲的尸体,自己却比尸体还冰凉。颂莲是现实的,她冷静地预想着以后的生活。所以当她的继母问她,是嫁入一般人家还是有钱人家时,她这样回答道:
当然是有钱人家,反正我把自己卖了,你要是顾念父亲的情分,就把我卖个好价钱。
所以从头至尾,颂莲就是明白的,她要用自己的青春和貌美,去换取自己想要的生活。
从这点看,她未来的生活不管如何,路都是她自己选的,没人逼她。
进入陈家,颂莲极尽讨好,用自己的情色去迷恋陈佐千,力图在陈家站稳脚跟进入陈家,是颂莲的选择,自然她就知道自己怎样才能在陈家站稳脚跟。那就是要让陈家老爷迷恋她的身体,让他沉湎在自己的温柔乡里。陈佐千何尝不知道颂莲的心思,最初的时候,两人还真是如胶似漆,颂莲的情欲让他欲罢不能,他感到了某种从未有过的微妙而迷人的力量。
作为一个富有经验的男人,陈佐千更迷恋的是颂莲在床上的热情和机敏,他似乎在初遇颂莲的时候就看见了销魂种种,以后果然被证实。难以判断颂莲是天性如此还是曲意奉承,但陈佐千很满足,他对颂莲的宠爱,陈府上下的人都看在眼里。
颂莲非常清楚,也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她其实也是情欲强烈的。在影片中的“点灯”和“锤脚”这两个动作都是在外化颂莲对性的渴求。
作为一个青春活力的年轻女性,颂莲身上有着蓬勃的情欲。小说中的文字则更大胆和直白
颂莲就不明白为什么每逢阴雨天就会想起床地之事,陈佐千是不会注意到天气对颂莲生理上的影响的。
这也充分说明了,不仅陈佐千迷恋颂莲,颂莲也对陈佐千依恋。这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爱恋,纯粹就是情欲上的放纵。
事实上,原著中对颂莲的情欲和控制欲都有描述。她主动要求嫁给有钱人,积极取悦陈佐千,又勾引大房的年轻英俊的儿子,还嫉妒身边的丫鬟和陈佐亲的暧昧。这些都刻画了颂莲人性的复杂和多样。
颂莲非常清楚,在这个家中,她唯一不相干的事就是得罪陈佐千,并为了在家中能站稳脚跟,她也试图想跟陈佐千生个儿子。虽然她表面上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知识女性,但骨子里依然是深受封建思想影响的卑微女性。她和二奶奶卓云、三奶奶梅姗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她一直以年轻和姿色作为自己的生存筹码,试图通过物欲和情欲的满足来自我慰藉,直到陈佐千生了“暗病”,干瘦的身体再也支撑不起,她的这种欲求无法实现,这才让她彻底失去了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这时的颂莲说了一句话,她说
女人在这个家里,算个什么东西,就像狗、像猫、像金鱼、像老鼠,什么都像,就是不像自己,不像人
此时的颂莲是痛苦的也是麻木的,她变态地将矛头对准了同是女性,但比自己更卑微的雁。
害死雁的颂莲其实已经有些癫狂了,她不想这样的,却还是间接害死了人,也把整个陈府的人都得罪了。她惶恐不安,又绝望无助。她用酒来麻痹自己的神经,恍惚着说道
也没什么,活着受苦,死了干净
这话不单单是说的雁,更是她自己内心的写照。
接着随着陈佐千性功能的丧失,颂莲身体里的欲望又让她对大房的儿子飞浦动了情,书中是这样描写颂莲那无处安放的情欲的
她看见飞浦就座在对面,他低着头,年轻的头发茂密乌黑,脖子刚劲傲慢地挺直,而他暗蓝的血管在她的目光里微妙地颤抖着。
颂莲心理潮湿起来,一种陌生的欲望像风一样灌进身体,她觉得喘不过气来,意识中出现了梅姗和医生的腿在麻将桌下交缠的画面。
颂莲看着自己修长姣好的双腿,它们像一道漫坡而下的细沙向下塌陷,它们温情而热烈地靠近目标
在这个深宅大院里,颂莲对飞浦的感情,更像是一种情感需求,她需要有个情感寄托的对象。而当她发现,飞浦却碾碎了颂莲的最后一点念想。
他说,我怕女人,女人太可怕。老天惩罚我,陈家世代男人都好色,轮到我不行了,我从小就觉得女人可怕,特别是家里的女人。
听着飞浦的话,颂莲潸然泪下,她彻底陷入了绝望。
也就是飞浦走后那一晚,她把自己喝疯了,抱着来处理她的陈佐亲,说
老爷今晚留下来陪颂莲吧,我没人疼了,老爷来疼疼我吧。陈佐千要走,她嘴里说,老爷别走,今天你想干什么都行,舔也行,摸也行,干什么都依你,只要你不走。
陈佐千气疯了,颂莲也就从那一刻起成了陈家无处漂流的浮萍,哀莫大于心死。
到小说的最后,颂莲亲眼看见三姨太梅姗被沉入了深井,梅姗之死,给了她本就癫狂的灵魂最致命的一击。从梅姗的悲剧中,颂莲也预见了自己的未来,这种巨大的恐惧和矛盾让她彻底疯了。
《妻妾成群》虽然讲述的是封建社会的故事,看似离我们很遥远,但实际上,在任何一个时代,女性都应该追求平等,避免物化。避免像小说中女人把自己的喜怒哀乐都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
正如原作者苏童所说,只把这部小说看成是一个男人和多个女人的故事,他是不满意的,在他看来,这是个关于痛苦和恐惧的故事。
假如读过此书的人,能有所理解和感悟,那就受益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