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远嫁的女儿,都说远嫁的女儿是父母丢失的孩子,远嫁之后就再也找不回来了。留给父母的是血脉相连、割舍不断的思念和牵挂,女儿带走的是对故乡*牵梦绕、刻骨铭心的记忆和不能陪伴父母的愧疚与无奈。
年,父亲突发脑溢血没留下一句话就走了,没有了父亲,家就残缺了一半,两年后,孤单的母亲随哥哥去了大连,儿时的家便只在记忆中了。
年随老公刚到山西定居时,陌生的环境、难懂的方言、干燥的气候,种种不适应让我更想家了。回望来路,是那些亲情的记忆伴我度过了那段“考验期”。
汤旺河火车站
我年从这里乘火车离开后
就再也没回去过
父亲是个热爱生活的人,只要他在家,厨房里总是飘散着诱人的香味,烀猪肘、卤猪蹄儿、熬皮冻、炖鲫鱼汤、包各种馅的水饺、冻梨、冻柿子,数不清的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等着我们大饱口福。小兴安岭物产丰富,元蘑、榛蘑、秋耳、榛子等各种山珍都会被父亲采摘回来变成舌尖上的美味。
小兴安岭的冬天嘎嘎冷,父亲总是在入冬之前就开始劈柈子、买煤,每天把火炕和火墙烧得烫手。严寒的三九天我的手被冻得又红又肿像个小馒头似的,父亲就去外面菜园子里撮上一大盆洁白的雪,放到炉子上化成雪水给我搓手治冻伤。
高中毕业后去哈尔滨求学,每次放假回家父亲都会到火车站接我,接到我后他总是慈爱地说着那句永远不变的话:“我老姑娘又回来了”。到家后,他来不及和我唠嗑就急忙钻进厨房为我张罗一桌美味佳肴。
听母亲说,我远嫁后的第一个春节,有一天,她做好饭去房间叫父亲,只见躺在床上的父亲用被子蒙着头,母亲轻轻掀开被角,她看见父亲满脸泪痕,手中紧紧攥着我儿时的照片。每当想起这件事,我都会泣不成声,心里满是对父亲的愧疚,我知道,父亲一定是想念我这个远嫁的女儿了……
母亲是个女强人,她承包了部队招待所,那时哥哥弟弟都在外当兵,有段时间父亲去了哈尔滨,放学后我只能一个人在家边写作业边等母亲。一个雨夜,窗外噼哩啪啦的风雨声和木头杖子发出吱吱嘎嘎怪异的声响,吓得我胆战心惊,只好拉亮家里所有的灯为自己壮胆。“姑娘,开门,妈回来了”才让我彻底摆脱深深的恐惧,门开了,母亲带着焦急的神情问我:“小丫头崽子,害怕了吧?”。在母亲的心里,我永远都是那个需要被她呵护的孩子。
全家福年摄于汤旺河
哥哥十几岁就开始帮父母分担家务,每次挑水他都领着我。站在水井台上正好可以远远望见东山脚下那条通往外面世界的铁路,每天从山外来的那趟火车总是准时出现。我们提前把水桶拴在井绳上,当冒着烟的火车头鸣叫着从山的后面刚一钻出,哥哥就迅速把桶扔进井里,待水满后我们一起拼命摇着辘轳,与飞驰的火车比速度。到了冰冻三尺的季节,井台上特别滑,哥哥便命令我不许靠近半步,否则就得挨揍,我就老老实实站在井台外等着。
弟弟小我两岁,却时刻担负着“保镖”的神圣使命。小学时,有个调皮的男生经常在上学路上朝我踢小石子,我回家后向弟弟告状,于是他决定教训一下那个小坏蛋。第二天上学路上,他不动声色远远地跟在我后面,看到那个男孩脚下有动作,弟弟立刻飞奔上前凌空一脚:“再欺负我姐”!
小时候我们姐弟二人无话不谈,自从他当兵后我们之间便隔了道无形的墙,弟弟在*营里历练得日渐成熟,尚是学生的我却不谙世事。虽然与弟弟交流甚少,但弟弟对我的关心始终有增无减,每隔几天他就从衣兜里掏出些钱豪爽塞进我手里,还总是问我够不够,显得我倒是没个姐姐样儿,不知道该如何去关心这个“陌生”的弟弟。
哥哥弟弟年摄于部队
大舅家的小波、小丽、小敏,是我儿时最亲密的伙伴,隔三差五我们一大群孩子就会爬上西山顶的防火瞭望塔眺望远处的风景。都柿、灯笼果、山丁子、山茄子、狗枣子,各种野果装满了童年的口袋,当然,也补充了我们的维生素。
记忆中有件事至今想起来仍忍俊不禁。有一天我和大妹妹小丽骑车经过一段下坡路,坐在车后座的我只感觉车子越跑越快,我吓得变了声:“小丽,你咋不刹车呢”,小丽颤声回应:“英姐,我早就刹车了呀”,话音未落,咣当一声,我趴在小丽身上,小丽趴在自行车上,自行车趴在地上,后轮仍在飞速旋转着……这场“交通事故”的结果是我毫发无损,小丽胳膊上腿上多处擦伤。
大舅和大舅妈对我这个外甥女格外疼爱,每年寒暑假我都要去大舅家小住几日。去大舅家的路是沿河的一条土路,夏季轻风拂面,岸边百花争艳;冬季天寒地冻、白雪皑皑,行走在雪地上听着脚下嘎吱嘎吱的声音,是一种很特别的享受!
我和二姐、小丽小敏年摄于汤旺河畔
年夏天,母亲带我和弟弟回老家,迎接我们的是我从没见过的牛车。乡间坑坑洼洼的路上牛车又慢又颠簸,我非要下去自己走,结果老牛好像故意让我难堪,不到两分钟就把我远远甩在了后面,无奈之下我只好再次爬上那晃晃悠悠的牛车。
大姨是位慈祥的长辈,她记得所有孩子的生日,我一直惊讶大姨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记忆力,现在想来,那是大姨对每个孩子的爱。大姨父喜欢看书、听收音机,印象里,大姨父每天都按时收听广播电台播出的节目,他是个知识渊博的人,只是不善言辞。也许是受良好家风的影响,大姨的五个子女个个心地善良、纯朴忠厚。
我怀女儿时,小妹赵奇千里迢迢从黑龙江赶来,尽管语言不通、生活不习惯,但她还是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我。遗憾的是当时没能带赵奇多走几个地方让她去感受*土高原纯朴的风土人情。女儿的顺利出生,当感激外表柔弱内心却坚强无比的小妹。
我和大姐、二姐、赵奇年摄于双城
在哈*工上大学时,我也常去三姨家玩。三姨家后院有棵樱桃树,有一次正赶上樱桃红了,我站在树下拣着最大的樱桃猛吃一顿,酸得牙都倒了,过瘾!
三姨是老师,和蔼中透着威严,虽然生活在那个叫山咀的小山村,但三姨的眼界和思想绝不落伍。每次给三姨打电话,三姨都会叮嘱我怎样教育孩子,怎样脚踏实地,真是受益匪浅。三姨父性格随和,亲戚家所有的孩子都愿和他亲近。有一次三姨问我,和她亲还是和三姨父亲,我竟然实话实说:和三姨父亲。唉,真是实在得有点儿傻!
三姨家的两个弟弟,品学兼优,尤其是小弟雪松,他的出类拔萃是所有亲人的骄傲。
我和大峰、斐斐年摄于伊春北山公园
二舅是母亲最小的弟弟,小时候每次去二舅家,只要二舅妈还没下班,我都要悄悄打扫卫生,二舅妈回来后看到家里干净整洁,就知道一定是我来了。
二舅家的斐斐弟几岁时就跟着当时只有十几岁的我们坐上火车去汤旺河玩。那时的火车都是慢车,每次坐火车时我们都会抢个靠窗的位置,听着车轮与铁轨碰撞发出咔嚓咔嚓有节奏的声响,一片片白桦林从窗外闪过,四五个小时的车程,从不感觉乏味。
年我去大连时,斐斐弟正好也在,大连著名的星海湾广场、风光旖旎的海之韵公园、绿树与鲜花辉映的滨海路,都留下了我们快乐的足迹与亲情的回忆。
我和母亲、斐斐年摄于大连
转眼离开故乡已经15年了,遥远的时空拉开了我和亲人们的距离,但血浓于水的亲情却从未远离。我常会忆起故乡的一切,即使在梦境中,所有的情节也都发生在养育了我的那片黑土地上,家乡的一切早已在我心底打上深深的烙印。
每当思乡之情无处安放,我便坐在电脑前点击卫星地图,放大,放大,再放大,仔细寻找着那条熟悉的河流、那些曾经走过的街道,还有那个带给我无数欢乐的小镇,任它们在泪水中渐渐模糊……
我那遥远的家乡汤旺河
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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